一股剧痛劈入林曦瑙的大脑中,他忽然想不起那些事情的细节了,但是他在令人痛苦的回忆中看到一抹白色影子。
“再见,被遗忘的……沉睡……”
“落魄的……失去了……如此悲哀……”
“吾之……愿……价值……”
林曦瑙痛苦地捂着头,他有一些记忆被人为抹去了,谁抹去了他的记忆,他忽然不太记得他以前的身份。莲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,她把手搭在林曦瑙的肩上,几乎哭喊道。
“曦瑙?你没事吧,曦瑙?!”
不顾莲的哭喊,林曦瑙急忙调整姿势,强忍着剧痛在床上打坐,慢慢地把捂着脸的双手放置膝盖上。默念着《幻梦道》上的经文,通过对自己的催眠去规避这些痛苦,同时,他的灵魂再一次得到了洗涤。
“没事了。”林曦瑙说,“我已经调整过来了。”
“你很久没像刚才那样痛苦了,你想起了什么吗?”
“我什么都没有想起。”林曦瑙找不到自己的回忆,也没有那份心思去寻找,“在这充满谎言的日子里,让我尽情享受这虚伪的生活吧。”
——
作为山德鲁这个民族的特色,那必然是打交了。
在他们的眼中,暴力也许不能解决问题,但是暴力绝对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。一些山德鲁人会把打架斗殴视为一项日常运动,只要能动手就绝对不动口。
但是,一般除了竞技场里的滴血决斗,普通人之间的斗殴便不会导致性命之忧。
受到伊斯拉默的邀请,林曦瑙专程前去观看这里特有的流血竞技。与骑士决斗虽然类似,但不完全相同,在山德鲁竞技场的人,只有胜利或死亡这两条路,认输在这种比赛是绝对无效的。
战斗,直到把血流干。
林曦瑙找了个好位置,他们一行人被安排在了贵宾席。林曦瑙选择的则是最前排,那样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双方的身体较量,让他能有一定的感悟。由于是生死斗,所以来这里的不止有山德鲁人,还有一些来自帝国各地普通家庭出身的战士,这样就填补了参赛成员的不足。
只要打赢一场,就能赢得足以挥霍四五年的财富,这样的条件实在是过于诱人。对于生活没有出路的,或是欠下一屁股债想要重新开始生活的,都是一个救命的法子。
然而直到第一场决斗打完,下面的败者被杀后,他才看到了琉璃西亚。
“你迟到了。”
“您可真是明察秋毫。”琉璃西亚轻轻点头,然后在林曦瑙身边坐下。
不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,直接把话聊死了。与其这样,他更宁愿坐在自己身旁的是男人。他突然有点期待,如果是塞德利茨和阿卡塞特,会对刚才那场草率的决斗有何评价。
琉璃西亚终究不是塞德利茨,她冷若冰霜。
林曦瑙没有应琉璃西亚的话,他细心地看着台下的第二场决斗,其中一个半裸的狂战士提着斧头冲向对面那个穿着全甲的骑士,他的全力一击把对方格挡的手半剑劈得粉碎。
原本林曦瑙以为会是对面那个全甲骑士的大获全胜,从他的架势和装备来看,对面应该是有备而来。却没想到狂战士居然不讲武德,靠骗,靠偷袭。
但是这就是战斗,战斗就是这样瞬息万变,在这滴血决斗的竞技场里更是如此,没有第二次重整架势的机会。看完第二场,林曦瑙认为高手和新手之间的较量还是有相同处的,双方一旦处在生死边缘,战斗就会变得很快,比他想象的还要快,容错率也更低。
“话说,琉璃西亚,我发现你的姓氏似乎和伊斯拉默不太一样?”林曦瑙重新拾起话题,玛戈让他觉得比起保镖更像是监视者,他只能继续消遣琉璃西亚这个不可爱的圣女。
“这是我母亲的姓氏,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,从那以后我父亲为了纪念母亲,就让我跟我母亲姓。”琉璃西亚面无表情地说,“她的死亡带来我的新生,我为此感到愧疚,对我而言,只有侍奉无罪之死,才能稍微减少我心中的罪业。”
“抱歉。”
又是无罪之死,林曦瑙感慨着死之圣女那糟糕的传教能力。但是同样是宗教人士,阿卡赛特对传教一事却没有任何兴趣,至少林曦瑙没觉得她想对自己传教。
“那你呢?你的负担看上去很重,那一定是你一直肩负的负罪感。”
“你从哪看出我的负担的?”林曦瑙眉头紧皱,他很不喜欢琉璃西亚说的这句话。
“灵魂。”琉璃西亚的手指在空气中画着特有的符号,“每一代死之圣女都能看到他人的灵魂,您的灵魂罪业太重,也许后面您会有血光之灾。”
“那小姐教我?”林曦瑙说着客套话,但是配上他与塞德利茨接触时练就的诚恳语气和委屈态度,在旁人眼里,林曦瑙仿佛真的在虚心求教一样。
“多做好事。”琉璃西亚笑道,“不管您之前犯了什么滔天大错,现在开始多做好事,大概到死的时候可以赎清罪业吧。”
林曦瑙对此不以为然。
“你最好听她的。”林曦瑙的另一边传来声音,一个戴着豺狼头骨式面具的巨大身躯,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边。他的左手几乎是巨大的铁爪,爪中手心所在的地方是象征怨恨的噬口,手指部分如同弯刀一样扭曲与锋利。
“你又是谁?”
“你下去打赢一场决斗,我就告诉你。”阴冷的声音从面具传来。
“那还是算了吧。”林曦瑙对这个陌生人毫无兴趣,只是当他扭头想继续跟琉璃西亚闲聊时,却发现整个竞技场突然变得异常空旷。
琉璃西亚消失了。
消失的不止是她,整个竞技场都空旷得可怕。除了下面打生打死的决斗者,就只有他和眼前这个陌生男人。
“这两个决斗者,都在为了家庭而战。”狼首男继续开口道,“那个法兰克人的孩子患有重症,急需一笔巨款来救治;另一位希尔纳斯人,他需要这笔钱来去救治他的老父亲。”
“你希望他们两个谁胜利?”
林曦瑙思考着,说:“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,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。”
狼首男对这个答案很满意。
“但是,如果我真能决定的话,我还是希望那个法兰克人获胜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林曦瑙说,“也许是一种对未来的向往吧。”
狼首男对这席话深以为然,那巨大的铁爪不安地挠动着,直到场上的人分出了胜负。法兰克人一剑把那个希尔纳斯人砍倒,他也由此获得了高额的奖金。
他激动地拾起地上那颗人头,热泪盈眶,这位勇闯河流的溺水者终于抓住了他孩子的救命稻草。
“失败得很彻底。”狼首男数着自己的爪子说,“希尔纳斯人的家庭差不多就已经毁了,他的妻女很难说是否能够撑过今年的寒冬,它将会是有史以来最寒冷的冬天。冰天雪地,想必又会冻死很多人吧,但是那些贵族在他们的城堡里吃着最好的牧场上贡的牛排,然后用鞭子鞭打着奴仆,质问为什么他们把火烧的这么旺……”
他像是在对林曦瑙说话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他呢喃着,仿佛真的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让人困扰的疑问。
“别装蒜了,无罪之死,为什么要在这里找我,你究竟有什么目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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